良良良

在文章里做个恶人
在生活里做个善人

情不知所起(四)

又甜又虐..


写到自闭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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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7

 

z大的操场。

 

体特生们零零散散的在操场上热身或者训练,田径组马上要参加比赛的男孩儿们在跑道上蓄势待发,准备进行再一轮的训练。

 

枪响,张九南猛的蹿出,离弦的箭一般向第二棒的杨九郎跑去,杨九郎扭头看着他,一边原地小幅度抬着腿,一边向后方伸好了手,准备接棒,在身后的人接近自己的时候往前慢跑着,随即拿着棒奔向下一棒的王九龙。

 

是多年来默契的配合,三人的接力从未出过差错,但在最后一棒,王九龙把接力棒交给最后一棒的人时被前面的人绊了个趔趄。

 

一旁的教练叹息地跺了跺脚,前两棒的张九南和杨九郎也气恼着,暴脾气的王九龙更是直接上前揪着最后一棒的人的衣领就要动手,旁边的赶忙上去将两人分开,王九龙气急得骂着人,

 

“你tm会不会接,会不会跑接力,你要是不行就退下去,别tm给老子拖后腿。”

 

一旁的男孩儿也是倔脾气,梗着脖子红着脸回骂着他,

 

“一出问题就tm知道怨我,你tm呢么高的个子冲过来,谁能适应好你呢么大一步,你怎么不说你tm还影响了我起跑呢。”

 

“张九龄就可以!”

 

在一起训练玩闹了两年,这个名字谁都懂,一时间场内寂静。

 

也是啊,曾经的接力四人组从未出现过问题,张九龄是四人组的最后一棒,入大学头一年里三人都奋力抗击着教练和体育系的老师们,坚决不让别人占了张九龄的位子,但大型比赛临近,青运会的通知下达,终究第四位还是有了别人。

 

失误频发,磨合的并不顺利,王九龙愈发在心里埋冤张九龄,如果他在,就不会这样了。

 

18

 

怨,也无可奈何。

 

年少的爱意过于猛烈,刻骨铭心,无法摒弃,无法忘记,换一种说法,不过是他不愿意,不愿意将少年时的爱意挥洒于跑道上,绿荫里。他还是抱有一些希望,希望他能得到那个人些许的消息,他一直在等,也刻意寻找,也想过放弃,想过与他就这样结束,两不相见,但是他还是舍不得,舍不得忘记男孩儿亮圆的双眼,舍不得忘记两人接力默契的配合,舍不得忘记两人一起打闹,舍不得那一夜是他又或不是他的沉沦,舍不得太多太多。

 

说到底,他就是不想忘,一意孤行,坚守着这点卑微的爱意。

 

训练结束,王九龙把运动衣揪起来擦汗,棉质的衣服被汗水浸湿,场内训练的人所剩无几,王九龙弯腰收拾着放在跑道边上的琐碎,余光不经意瞥过落日下从树叶缝隙间透过的余晖,看似熟悉的身影躲在树后,王九龙愣愣着僵着,身体比脑子快一步行动,他把所有的东西扔在一边,慌乱着跑向张九龄的方向。

 

铁丝网是他们之间的阻隔,王九龙轻声叫着张九龄的名字,小心翼翼,眼前的人像是泡沫,轻微一点接触,立刻就会破碎。树后的人在听到名字后一怔,惊慌的转过头,脸上戴着口罩,头上戴着黑色的渔夫帽,王九龙除了他惊恐的眼神,其余的什么都看不到。

 

他又逃了。

 

凌乱的脚步,一步步离开他,又是这样,脱离了王九龙的视线。

 

王九龙从训练场侧门跑出去,追着张九龄,前面的人只快步走着,没有跑,他扭头看了一眼从侧门跑出来的王九龙,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近,张九龄有些急,仓皇跑了几步,又被胸口的憋闷感迫使着停下。

 

身后的王九龙抓紧时机加快脚步冲了过来,把张九龄抱在了怀里,怀里人不正常的心率让他不自觉的放松了手臂,但还是把张九龄控制在了自己可触的范围内。

 

“张九龄,你跑什么。”

 

怒意席卷全身,王九龙咬牙切齿地看着怀里低着头的人,宽大的off-white外套里是一个白色的跨栏背心,下身穿着的裤子也严重不符合张九龄平时的审美,深秋的天气,张九龄穿着九分裤,露着脚脖子。

 

做运动员的,身上哪一处地方都没有这两只脚脖子金贵,曾被人重点保护的地方此刻大大咧咧露在冷空气中,

 

“为什么不穿长袜。”

 

王九龙蹲下身捂着他冰凉的脚踝,凌厉的眼神自下而上扫向张九龄的脸,长臂一伸,口罩被轻易摘下,脸色极差的面庞撞入王九龙的眼睛,也撞进了他支离破碎的心,他慌忙起身,捧着人尚且还有些婴儿肥的脸,心疼的样子溢于言表,

 

“你这是怎么了九龄儿,啊?你告告我,你怎么了,为什么脸色这么差?哪儿不舒服?”

 

被迫抬起头的人依旧不说话,垂着眼眸看向王九龙的手腕,嫩白的腕子上戴着一条编织的手链,是张九龄高二送他的生日礼物,蓝色和红色自两边向中间渐变,中间有一小截的白色,此刻因为带着时间较长而被染了些许的黄,蓝色和红色的部分的皮子也有了裂痕,张九龄抬手用指尖轻触着这链子,眼眶发热。

 

“该换了。”

 

开口的嘶哑让王九龙意想不到,虽说以前总开玩笑笑话人的破锣嗓子,一个他一个张九龄一个高年级的烧饼,三人唱歌永远能把人带跑,但也不像如今这样,像是许久不说话,声带像机器一样生了锈,运转时发出难听的吱喳声。

 

张九龄也愣了,他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已经成了这样,他太久没有开过口,刚才的三个字,也是不经意从嘴边溜了出来,如此不堪入耳。趁着王九龙愣神之际,张九龄用力抓着王九龙的手将其从脸上拿开,转身又打算逃离。

 

回了神的人径直把他扛起,不顾人拳打脚踢的抗拒,把他带进器材室扔在了软垫上,健壮时期张九龄尚且还能与他抗衡,但此刻的身体早已抵挡不住王九龙,只能在挣扎中被人轻易控制住,两腿被压住,两手被抓紧手腕摁在胸口。

 

王九龙轻轻摩挲着他的脸颊,尽可能稳下心神来跟他说着话,

 

“九龄儿,到底怎么了,你告诉我。”

 

“你别什么都瞒着我,别对我有秘密。”

 

“听话昂,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。”

 

许是王九龙的声音太过温柔,张九龄的委屈和难过一触即发,眼泪顺着眼角流下,有些流入发丝,沾湿缕缕软发,有些被王九龙轻柔的或吻去或抹去,眼泪苦涩,指间在他衣角边纠缠,无声诉说着张九龄此刻的软弱和依赖。

 

“大楠。”

 

“嗯我在呢。”

 

“大楠。”

 

“我在,乖。”

 

“大楠。”

 

“我爱你,我一直在等你。”

 

三声呼唤,一下下敲击着王九龙的心,每一下都愈发沉闷,尖锐的痛蔓延全身,他不再压着张九龄,翻身侧躺在他身边,手紧紧的与他十指相扣,眼神极尽温柔得看着他,看着张九龄转过头与他对视,看着他缓缓钻进自己的怀里。

 

“都是汗味,刚训练完。”

 

张九龄摇了摇头,贪恋片刻的温暖,想说,却又不得说,也不知从何说起。

 

怀里的人瘦的不像话,只安静得揪着他的衣服靠在他怀里,像是只受了伤的小兽,试探着寻找亲人舔舐伤口,但又不愿说出自己伤在哪儿,独自承受着,旁人只能干着急。

 

王九龙轻轻拍着他的背,吻他的头顶,不再多逼问。

 

呆不得多久,张九龄退出他的怀抱起身,固执得拒绝了王九龙送他的要求,但又抵不过他受伤的表情,只能由着男孩儿牵着他的手带他到校门口,被人送上车,再一次警告了车外的人不准尾随,看着大男孩儿苦笑着承诺并且发了誓,张九龄才露出了笑,跟司机说了声走吧。

 

车辆驶远,渐渐消失在远处的拐角处,王九龙没有追上去,他猜不到,但他懂,张九龄的故作坚强,最脆弱的一面永远都是在人后,他又在等,等张九龄主动告诉他,等张九龄笑着回来,等他,继续等他。

 

19

 

真相来的太快,事实也过于残酷,医院的电话打来时王九龙刚刚踏入训练场,天看起来极度阴暗,王九龙浑身止不住得发抖,不顾身后所有人的呼喊,凭着直觉冲出校园,奔着张九龄去。

 

“你好,您是叫,大楠?九龄儿的朋友是吧。张九龄是我们这的病人,他今天情绪非常不稳定,做出了一些过激的行为,因为他一直在叫您的名字,所以麻烦您过来一下好么,病人的情况不太好,需要您协助治疗。”

 

一字一句都像是秤砣一般压在胸口,憋闷着他喘不过气,司机见怪不怪,只能安慰他两句以最快的速度到达目的地。

 

站在病房门口,王九龙颤着手抓上了门把,稍稍用力,房门打开,屋子拉着窗帘,四人间的病房只有靠窗的位置有人,床头看着一小盏暖黄的灯,床头柜上放着一只相框,王九龙走进些看清了木质相框里的相片。

 

是校运会时他替班级参赛时的照片,张九龄的摄影技术一向不错,即便是偷拍,也好看的紧,照片上拿到第一的他呲着牙笑开了花,旁边还有正飞奔过来的张九南,几人曾也开玩笑说张九龄不做运动员了可以去做个摄影师,那时的张九龄笑着说自己不可能不做运动员,一脸的向往。

 

门又被打开,王九龙放下手中的相框起身,一位医生拿着病例走进来,身后还有张九龄的父母。

 

“大楠,你帮帮龄龄,你帮帮叔叔阿姨。”

 

张九龄的妈妈抢一步抓住了王九龙的胳膊,泪流满面哀求着,后面的张爸爸也是一脸的不忍和心疼。

 

“好,阿姨,没事啊,你别哭,我一定帮他。”

 

20

 

办公室内,张九龄的主治医师拿出了两年来所有的治疗记录,跟王九龙讲述着他生活中把张九龄弄丢的那两年。

 

“听说你也是运动员是吧,他的爸爸妈妈说你跟九龄儿关系很不错。电话呢是医院打的,因为九龄一直不太希望被别人知道他的事情,他的爸爸妈妈也一直在纠结,又怕儿子怪罪,但是就他这个情况,不能继续下去了。”

 

“我知道九龄儿总是偷跑出去看你,床头的照片你也看到了,他每天都会盯着你入梦,再在早起后第一眼看到你,而且,他每次去看完你回来,情绪都非常的高涨,这样看来我们认为你完全是能在治疗中起非常大作用的人。”

 

“九龄呢,他已经不能再做运动员了,他在高三那年查出了运动员心脏综合症,相信你一定听过,国家女排之前的队长就是因为这个病退役,说是病,也不是病,对普通人来说没什么,但是对于你们这种运动员来说,那是会要命的。”

 

“九龄儿已经做了第二次手术,但是,他还是不能再做职业选手了,这也就是触发他抑郁症的源头。”

 

“看得出来,这对他打击真的非常大,他开始慢慢的不跟人交流,孤僻,喜欢在黑暗中独处,从我们的医院窗口望出去,能看到体育馆内的跑道,他总是会站在那里发呆。”

 

“这次找你来,希望你帮助我们,因为他即将进行第三次手术,可是他反抗的情绪非常强烈,他来问过我,做完第三次是不是就可以继续跑步,但是,这个问题的答案你可想而知,然后九龄接受不了,今天中午在医院的厕所里割了腕。”

 

“也是他割了腕,我们才发现他身上各处的伤痕,全是自己弄的,新旧交替,他妈妈当场就崩溃了。”

 

“王九龙同学,希望你能帮我们一起改变他,或许他对生活唯一的盼头就是你了。”

 

医生的话一直在王九龙的耳边回荡,他僵直得回到病房,张九龄已经醒了,躺在床上盯着照片发呆,王九龙轻轻把门关上走到他床边跪在地上抓起了他的手。

 

“叔叔阿姨呢?”

 

张九龄没有说话,只是抽出手闭上了眼睛,俨然一副拒绝交流的样子。王九龙笑着又一次抓起了他的手,轻轻撸起他的袖子看着一道道狰狞的伤口。他低下头轻轻吻了吻被纱布包裹的手腕,又吻过一条条疤痕,眼泪滴在张九龄的胳膊上,顺着细瘦的手臂滚落,张九龄猛的睁开眼看向他,慌张的张了张嘴,还没说出什么,就被王九龙打断。

 

“九龄儿,我能不能成为你活下去的希望,我可不可以,带你去看一看我们的未来。”

 

没有不可治愈的伤痛,没有不能结束的沉沦,所有失去的,会以另一种方式归来。 ​​​

 

“张九龄,不管你现在是什么样,你该回我身边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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